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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人间刻石头——走进苏白的世界
□ 王基德

已是深秋。某月某日下午,我走在观海二路寂静的小路上,心情有些许恍惚,不舒展。从49号文学家王统照的故居门前回望,仿佛53号住家的男主人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我们挥手。路旁,树笔直地立着,枝头在秋风中轻轻地摆动,黄色的叶子飘飘洒洒,一如我此刻不宁静的思绪。

这只是记忆的缺失与错位,一厢情愿。53号男主人已在30年前因心脏病离我们而去,时年57岁,真正的英年早逝。

男主人的名字叫苏白,一代篆刻艺术大家。

我似乎仍置身于苏白的60多个平米的简陋、昏暗而又潮湿的半地下室蜗居(苏白自称“不三不四楼”),感受着他的气息,与他做跨越时空的心灵交流。我的心停留在苏白方寸间的大世界。

苏白,原名苏英心,山东烟台福山人,1926年生。年轻时上过团校,在德州教书育人六、七载,后调回青岛,在42中等多所中学任过教,“文革”后,就职于青岛工艺美术研究所。1983年5月26日因病去世。

若从1938年他12岁拜在张叔愚老先生门下算起,至1983年,苏白先生的篆刻艺术生涯共45载,其间,还师从陈大羽、邓散木两位先生。受教陈大羽先生,早在苏白先生上初中时,时年陈大羽先生是他的中学老师。拜师邓散木先生则是艺谭佳话、奇话。苏白先生与恩师邓散木一生未曾谋面,教与学全靠往来信札,即今之所谓“函授”。从1956年至1963年邓散木先生仙逝,前后共七载。坎坎坷坷、风风雨雨、风雨如晦。苏白先生的艺术生涯在80年代初期达到巅峰,确切地说,在1983年3月18日荣获由上海《书法》杂志主办的全国首次篆刻评比十佳,苏自先生位列十佳之首。此次评比,全国参评稿件4027件。此荣誉在青岛乃至山东至今无人出其右。

他的获奖作品“身无媚骨”,同道这样解读:“身”字依边框挺着胸膛,翘着尾巴而不摇摆;“无”字为古篆,近似现在的简化字;“媚”字像两条谄媚的双眉;“骨”字下的“月”字坚定地横卧底边,不可逾越,像是依附在大地母亲身上,立意雄伟。又据此评价:印坛巨擘能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壮心,“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意境,实属难得。

苏白先生短暂的一生,治印逾万,对艺术的追求穷无止境。他的代表作品有《苏白印蜕》、《苏白仿古玺汉印》、《古代科学家印谱》、《鲁迅笔名印谱》等多部作品。其中,《苏白印蜕》最为珍贵。由著名金石学家王苍题签并作序。纵一尺多,宽约八寸,内有千余方印蜕,钴蓝色布封面。王苍先生在序中写道:友人烟台苏白治印师邓散木,散木破旧印之锢以为教,苏白从游十年未逾垣墙,今追时贤,为所欲为,兼岁以来,治印多方,以新起之锋,肆力所业,吾将以垂暮余年,刮目待观胜概也。1974年8月。请注意,王苍先生作序的时间1974年,即离1983年苏白先生荣获全国篆刻评比一等大奖,攀上个人艺术的峰巅,尚有9年的时间。彼时即获金石大家的如此赞誉,难道纯粹是巧合吗?

对其艺术创作的造诣,更有前辈、同道、同人广为褒扬。原中国书协副主席陈叔亮曰:铁笔神来。康殷先生:雄奇古朴,一时无两。著名书画家钱君匋先生:初法(邓)散木得其神髓,旋变乃现自家面目,其横斜泼辣之姿,随锋印所至跃然纸上,汉人淳朴之趣咸从此出。著名书画家丁西宁则曰:苏白的治印既宗古人又师自然,他的篆刻苍劲浑朴,经营灵动,高雅之韵而无俗气。苏白的篆刻以情动人,以格调趣味风格夺人魂魄,壮美如流云飞瀑,山舞塬驰。而他的恩师邓散木在去世前说过:我的学生遍及大江南北,我认为学得好的只有青岛的苏白和天津的华非。等等不一而足。

说起苏白的“不三不四楼”,许多人耳熟能详。当年的苏家,常常是一拨人未走,一拨人又来,壮观、奇观。我曾翻阅十几篇他的同人、学生追忆他的文章,有的从一件小事说起,有的是大块文章,掩卷沉思,其人格魅力若隐若现。他说:“我有个体会,刻白文印犹如国画大写意,最抒情。”“学习篆刻,不管从哪个流派入手,最后都要走进古玺汉印及同时代的金石文字的艺术大山中潜心修炼,才能得到篆刻艺术的真谛。只学流派或时风,难以有大的成就,电镀的器物虽有一时之亮,总有露出本色的时候。”“篆刻艺术与绘画和书法相比,尺寸是小了一点,可是境界却一点也不小,方寸之地确能创作出气象万千的作品。”这些对艺术的感悟、真知灼见,影响了并将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追求艺术的人的心灵。

简单的苏白,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简单的世界,纯粹的世界。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也许要困扰一生。那就是,在文学艺术(何止?)的世界,在这个圈子里,为什么有的人即便确乎是在本行当够上了泰斗级的档次,大家大的令人高山仰止,而对他人格的评价却往往褒贬不一。一方面,司空见惯的说辞,没有高尚的人格、人品,创作不出优秀的作品。另一方面,人格魅力和艺术建树又不是绝对地成正比,这也是事实。而对于苏白,我所听到的、看到的,又几乎是清一色的褒扬,这也真是奇怪。仅仅用苏白一向为人低调、内向、无所欲求来解释,恐怕说不通。

彼时彼刻。我坐在苏白先生的书桌前,与他的夫人孙蕴才女士对谈,其大女儿苏商娃亦在家,间或插言。屋里的陈设一如苏白先生生前。四周遭悬挂、陈列着书画大家们与苏白先生相交、神交的作品。他的恩师邓散木先生的遗像依然摆放在案头。据云,我所坐的椅子是后来添加的,原来的藤椅受不了时间的磨砺和潮湿,已然退休了。对面墙上悬挂着一幅苏白先生当年的工作照,坐在藤椅上,就在我现在的位置。正如他的学生们的回忆,一副黑边眼镜,清瘦……

说起来,苏白先生的英年早逝,固然与他本人的身体状况相关,更是他当年被打成“右”派的遭际种下了祸根。凄风苦雨的日子,已成为过眼烟云。只是,苏白先生被挂牌游斗、被揪头发,甚或被踢被打、遍体鳞伤的惨象,在苏白夫人的记忆里挥之不去。1967年,苏白先生的大女儿苏商娃只有12岁,我不知道她小小年纪,为什么对一家被遣返回烟台的时间记得那样深,9月29日8点23分,火车从青岛出发,下午5点25分左右到烟台。这就是刻骨铭心吧。

苏白夫人说,有一次逛市场三路,看前面一个人很像苏白先生,就一路跟着人家看。自然,那是假象,一种心理上的幻觉,企盼苏白先生复生。回家大哭一场。苏白先生生前立下遗嘱:“我为党为人民贡献甚微,今逢盛世,又得党的厚遇,无以为报,十分惭愧,死后遗体献给国家,做医学研究之用,也算是为党和人民做最后一点贡献吧!”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去,如同他的名字。捐献遗体,在今天看来,不算是多么轰动的事,别忘了,那是80年代初哟。时隔24年,再读此言,不免唏嘘。

苏白先生生前整理作品多部,多年来,也有人或出版社有过动议,要正式出版他的作品,至今未能实现,殊为憾事。苏白先生病重期间,曾刻有一印,名曰“尚在人间刻石头”,以回应当时社会上的一些流言或传言。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白先生的人格魅力会愈加凸现,他的艺术创作的高度会愈加彰显。从这个意义上说,苏白先生仍然健在,仍“尚在人间刻石头”,刻在天地间。

苏白与夫人孙蕴才,摄于上世纪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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