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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为郭尚斋治印
□ 林乾良

煨石章,白文“尚斋所得金石书画”八字,极似吴让之而益工巧。边款两行:“文榘为尚斋先生作”。

此印余得于嘉兴。当时只知为嘉兴金石书画世家郭氏之遗物,不知作者伊谁。1973年春,余适以会议趋温州,遂怀七八方印往,盖将向玉篆楼主人请教也。方老系旧识,蒙彼不弃,与印迷订忘年交焉。晴窗论印,其乐何极。见到此印时,方老脸色瞬见数变,先以惊,继以喜,后又叹,感慨无尽也。

方老问予曰:“汝不知此印何人所作,是耶?”余颔之。彼笑而自指曰:“此乃本人所作也。当时,予刚到上海,尚未改今名。此印之主人,系金石书画全能,且有名于沪。此印实我呕心沥血之作,故印象极深。”谈及初见此印时,何以有惊喜之容时,彼称:“一则不意此印尚存。因知抗战时新塍大火,郭氏宅第夷为平地,此印自分不复见矣。今又人手,不啻历劫重逢,喜出望外也。二则,此印原石为封门佳冻,质地原佳。经火煨后,不意变成古玉之鸡骨白,晶莹可爱,较未煨前尤出色。从来煨石难免丑恶,独此反似超凡人圣,真万中难以得一也。”方老嘱将此印留下,彼当精拓以人谱,并示生徒。故余两日后再往,方老以一篆联为报,此则轮到印迷喜出望外矣。

方老之玉篆楼,此番已是第三次登临。是日彼之兴趣特高,源源本本告以半生梗概。其父冠英公,幼而颖悟。未尝进学,而能以书法见重于时。方老为公之独子,故于书画宿具根基。十二岁即开始习印。原从钱庄学艺,而满师之后因市场不景气,竟至无从就业。无奈,遂于闹市五马街鬻印自赡。谢磊明先生见而奇之,招至其家,尽出所藏印谱,使钩摹并临刻玺印,时加指点,艺益猛晋。未几,终以温州一隅,难展鸿图,遂决心独闯上海,得请益于赵时偓(叔孺)。因爱玉印之润洁无点尘,遂着意搜集,钩摹成《古玉印汇》一册行世,颇延时誉。马衡见其印存,赞曰:“无一字无来历”,表彰之者至矣,所不敢当。其时,白文印非玉印即吴让之印式。吴昌硕曾鼓励之:“吾至三十几岁始学吴让翁,而君年仅弱冠已至于斯,实非易致,孺子好自为之,必有大作为。”

方老曾执教上海美专、新华美专,桃李遍植,海内之宗师也。浙江江山之金石书画家郑仁山(江郎山人),与我第一次见面时就称:“我系方介堪先生之学生,我比老师大六岁。”印迷系西泠印社75周年时入社,方老于是年当选为副社长。其一生勤奋,足为后生小子楷模。今撰此文,追思往事,不胜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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