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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以人重
林乾良

此印石质既劣,又兼形陋,若弃之道旁,恐无人过问也。

辛亥春,余漫步湖滨,喜碧桃初绽,欲尽览其胜,遂及于西泠。见柜内石章堆砌,遂罄囊底选购五钮。此印尘封垢裹,仅可察其边款为“帝青”二字,亦价一洋。余遂笑谓店员李君曰:“若此妙印,不知何年得遇伯乐也。”李亦笑曰:“其价确过昂,然亦无能更改,当留以压仓也。”翌日,余过芳草室,与申屠云章偶谈及此印。彼云:“此印之作者盖余之同门也。其人范姓,名帝青,小散花庵其斋称也。范氏与申石伽为远表兄弟,年龄又相差无几,以慕申石伽之山水妙绘,遂从之学,执弟子之礼甚恭。申氏作画时,彼必侍立于旁,虽屡令之坐而终不不敢沾箦”。谈至此,余漫颔之而已。云章忽又拍案而言曰: “范氏实一爱国者”!余为之一愕,急问其故。盖日寇陷杭垣时,范氏设小书肆,额为“西蒙书店”。虽终日无售、亦淡然处之。每晨绝早开张,观书者多、买书者罕,绝不以为虑,似为阅览室之主事,而非店主人。其所以名西蒙者,隐西子蒙难之意。云章曾见申石伽为绘《西子蒙难图》一卷,题几满,述其崖略,故知之。

抗战之时,余逃难至南平,与母、姊九死一生,始得勉存。余重其人,兼及其印。翌日,抽暇复往西泠,急购此印归。李君怪余之前倨后恭,余为述其原委。李君急曰:“然则此印盍还吾,爱国者之作自当身价百倍,余当标以百元矣。”言毕,相对抚掌大笑。印面“落花人独立”,以草书出之而能得趣同篆刻,佳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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