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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印坛鸟瞰(代序)
◇ 马国权

本书所说的近代印坛,指的是从辛亥革命後的一九二一年,至九十年代初的约八十多年间的印坛;即包括民国和新中国的大约前四十许年的两个历史时期。印人传是写个人的。所谓印坛鸟瞰,是想稍加归纳,作一个概略的回顾。

艺术都有其承传性和连续性。近代印坛的形成和发展,当然舆晚清印坛有密切关系。自元人吾丘衍在《三十五举》提倡师法秦汉,明清印人皆奉焉圭臬,至晚清也没有例外。盛行清代近二百年的浙派,末流虽已成强弩之末,但亦有有志者,为振兴印学而努力。对近代印坛有较大影响的,还有赵之谦、吴昌硕、黄士陵等三位大师,都是泽被後学的杰出先驱,给後继者带来许多启迪。

鸟瞰近代印埴,主要是简括考察印艺流派和印学研究两个方面。

印人封印艺的研求,主要来自师承,也有转益多师,形成师承的交叉重叠;私淑同檬可以成才,且有泛滥诸家而一炉共冶者;亦有印风前後更迭,判若两人者。类此比比皆是。因此,要把印人归到某一流派去,殊非易事。那些师承明碓,谨守不二的,划分比较好办;但旗帜不明,或变动不居的,就难於归属了。

一 、玺印派

古玺(玺亦作金木、金尔、□、玺。下同。)汉印,是篆刻之本。明清印人常说『师法秦汉』,那是旧时误把春秋战国的古玺称为秦玺,而秦又为时不长,直到清代後期,有识之士才予纠正,所以,准确的叫法,该作『师法古玺漠印』。古玺汉印传世数以万计,其中不乏艺术形式及文字体态挪移、增减等多方面的典范。这是篆刻艺术取之不竭、用之无穷的渊□。清代著名学者陈澧在其《摹印述》中曾说:『玺印,为物虽小,而可兴鼎彝碑版同珍』。这是很恰切的。一度流行的皖派、浙派,皆从汉印派生而出;从这丰硕的文化遗产中,只要找出一二特点加以发挥,便足名家,自树一帜。有些识者,并不屑在明清流派名家作品中讨生活,安师其所师,自闯路子。这当中,像王石经、罗振玉、童大年、马衡、罗福颐、简经纶、丁佛言、马公愚、秦咢生、朱复戡、杨仲子、董作宾、余任天等,都是此中高手。 师法玺印,有极工□者,王石经、罗福颐两先生即属佳例。王石经曾在万印楼主人陈介祺家任西席,获遍览所藏珍品,其印专师汉铸印中之规整者,功力深至,妙得准绳;亦喜撷取周金汉石文字人印,荘穆自然。福颐先生为罗振玉子,渊源家学,十七岁便有《待时轩仿古印草》问世,精摹古玺汉印文字殆遍,他刀下的朱文小玺秀挺,汉白文铸印浑厚端严,几兴古人之作难分轩轾,他绝不轻涉明清印派些许习气,其专诣若此。而喜作写意一路、不事修饰的,当推简经纶,所治印皆跌宕参差,乱头粗服,韵趣天成。折衷工意者,有马衡、秦咢生诸老。杨仲子、朱复戡工凝古玺;马公愚、余任天则长於汉铸□印。诸家各有专擅,并领风骚。

二、浙派

浙派晚出於皖派,两派其实都以汉印为典则,只是艺术观点有所不同。皖派主厚拙静穆,浙派先驱丁敬早期也取法过皖派,後改以朴老遒劲为尚,并用细碎切刀刃石,才自成体貌。继之而起者,有黄易、蒋仁、奚冈、陈豫锺、陈鸿斋、赵之琛、钱松等,世称『西泠八家』。到了浙派末流,摹袭陈鸿寿、赵之琛两家成风,千人一面,便渐次衰落。本世纪初,一批年轻而志切兴革的浙派篆刻家,以丁仁、王福庵、吴隐、叶铭为首,并连同唐源邺等,抱着『保存金石,研究印学』的宏愿,筹组『西泠印社』,不分派别,广泛联络同好,整理和印行印学资料,一九二二年敦请吴昌硕为社长,带领同僭前进。除上事各位外,还有高时显、高时敷等兄弟,及稍後的韩登安、叶潞渊、吴朴。他们的特点是:在钻研浙派的同时,并以十分积极的态度向古代玺印和邓石如、赵之谦等大家学习。 近代浙派的名家,年辈较高、印艺较出色的,当推锺以敬,他兼擅曼生、次闲之法,而巧於蕴蓄,又参用邓石如法作贴连朱文,连款则得秋堂之妙,温雅多才,堪称浙派印家中的後劲。西泠印社的四位创办人:丁仁为明清名印鉴藏家,精於印学,固谙浙派印艺,但鲜奏刀;吴隐、叶铭并曼生法,刀法喜从恣,吴隐後得缶翁的指授,多以古籀入印,突破浙派的樊篱,风格为之一变;王福庵习浙派而不乐生辣突兀,喜以工稳淳朴为宗,博综皖派,旁及让之、撝叔,及明人朱文,精雅绝论。四人之中,印艺自以福庵为甲觏。唐醉石为长沙人,年轻时居杭州,舆丁、王、吴、叶四先生同好,其拟曼生,大刀阔斧,稳健苍莽,有以复兴浙派印艺而誉之者。福老弟子韩登安先生及吴朴皆後起,吴朴生於二十年代初,该是浙派的殿军了。

三、吴派

以吴昌硕(一八四四——一九二七)为宗师的吴派,是近代印派中的一个大派。吴氏早年先後学过浙派、徐三庚、钱松、吴熙载诸家,後来获观古代玺印、封泥、砖瓦等金石文字,广搜博探,撷其精蕴,然後熔冶一炉。特别是他对石鼓文的酷嗜□深有体会,便将其婉转雄健的意态,参合於篆印文字之中,所谓『印从书出』,生面独开,促成了艺术新貌的创立;又以钱松的切中带削的刀法,与吴熙载的冲刀,结合使用,更加强了刀法的变化;从四十多岁开始,改用『钝刀入』之法,纵挺横张,古拙奇肆的独特风姿愈形突出了。他在《刻印长古》一诗中,有『膺古之病不可药』、『自我作古空群雄』、『今人但侈摹古昔,古昔以上雄所宗?诗文书画有真意,贵能深造求其通』等语,俱见他可贵的创新精神。他的印艺,不但影响中国印坛,而且及於东邻日本、韩国。从学弟子很多,除儿子吴涵、吴迈外,主要有徐新周、赵云壑、赵石、陈衡恪、陈半丁、李苦李、楼邨、钱瘦铁、王个簃、诸乐三、沙孟海、周梅谷等;私淑者则有朱其石、邹梦禅等。

昌硕先生步入民国时,年已六十有八,一直主持风雅到八十四岁离开人世。弟子中最得其神貌的,要数王个簃和诸乐三。徐新周线条比较方匀坚实,不若缶翁的浑厚恣肆。赵云壑特重笔意,他在边跋中说:『余不规规於秦若汉,而取篆隶之法行之,不自知其为挥洒为雕锼也。』钱瘦铁晚年喜参人《天发神谶碑》笔势,是以跌宕纵横有腾於前。赵石变昌硕先生之圆转浑朴为圆折廉厉,这是他创作上个性的表现。邓散木说:『学吴而不为吴氏所囿,其惟赵氏一人,岂特青水蓝冰已哉。『并将赵石另树为『赵派』或『虞山派』。邓氏推重其师,此属美德,但是否已至『青水蓝冰』、非要另立一派不可了呢?恐怕还是见仁见智而已。关於陈衡恪,齐白石曾认为:陈氏朱文之拙,能肖缶翁之神;但他在一九一九年即四十四岁以後已变师法。白石没有举例。我们在《染仓室印存》中所见的『安居长年』、『循吏世家』等印,似已参用黄士陵陟直的冲刀,及平整光洁的篆势,运斤成风,另具新意。沙孟海之学缶翁,基本不袭其貌,仅师其古朴厚重的神韵,选取金石文字以供创作,堪称善学的楷模。

邓散木把他的老师赵石仍存缶翁圆润的线条,着力转化为方劲雄强,加以装饰排比,如要说另树流派的话,赵石未能达至的,经过邓散木刻意的发挥,条件可说大备了。

四、黟山派

黟山派,指的是师承黄士陵的流派。黄氏安徽黟县人,别号黟山人,故名。他先後寓居广州十六年,第二次是应广东巡抚吴大澄之邀来粤,除任职广雅书局校书堂外,并助吴大澄编拓《十六金符斋印谱》。目验古印既多,凡未经锈蚀者,笔画皆光洁□锐,在创作上受到启发,他并挹取铜器铭文之稍放逸者移入印中,以陡直的冲刀成之,由是一新耳目。他的学生李尹桑曾说:『悲盫(赵之谦)之学在贞石,黟山(黄士陵)之学在吉金。悲盫之功在秦汉以下,黟山之功在三代以上。』黄氏的古玺,文字确得诸两周金文;而汉印则每从汉金文变化而出。李尹桑的话,前段是说对了;後段话究其实际,则黄氏对秦汉以下的金文也兼而取之,并非全在三代以上。黄士陵的印,在平实中寓险峻,线条挺健爽利,看腻了浙派锯牙燕尾的,一看顿觉精神为之振奋。这是他的成功之处。他生於一八四九年,比吴昌硕小五岁,一九0八年卒,四年之後才发生辛亥革命。亲传其艺的,除李尹桑外,还有他儿子黄少牧;易孺虽曾问艺於他,但非门弟子。私淑他的人很多,有邓尔雅、锺刚中、乔大壮、冯康侯、余仲嘉、张祥凝、孙龙父、罗叔子等,各有不同的成就。

李尹桑固精黟山之法,但成就最为人们称赏的,应属凝古玺之作,在《李尹桑印存》中,风格多样,大有冰水青蓝之妙。黄少牧虽得家传,惜意偏干禄,疏於研求,懂得皮相。易孺早年之作,法乳牧甫,中岁浸淫古陶文字,跌宕奇崛,别饶情致。邓尔雅、乔大壮两公皆清刚俊逸,并为时贤所誉,乔氏尤擅多字玺,穿插变化,备极匠心。冯师康侯曾得牧甫从初刻、修改至定稿的蜕本,由是悟其要□,形神兼得。锺刚中生平最佩牧甫,布篆以黟山焉师,刀亦薄小,然以纷披姿态出之,得不似之似。

五、赵派

赵之谦(一八二九——一八八四)是篆刻史上一员骁将,他看到邓石如采用碑额等篆书入印,深有启发,便广取镜铭、权诏、钱币铭文,及难於入印的《天发神谶碑》、《三公山碑》等碑字融会印中,异态新姿,意境高妙,开启了『印外求印』的坦途,可惜因踏足仕途,四十多岁便搁刀不刻。弟子钱式、朱志复,未足以传其艺。赵时桐(一八七四——一九四五)虽出私淑,但道艺精深,能遥接风神,进而上窥汉铸印,平正中寓奇崛,秀雅中寓厚拙,且擅古玺,旁及元明人朱文,所作旷逸醇古,渊雅闳正,开整饬一派。在当时沪上印坛,与吴昌硕并称一时瑜亮。门弟子五十馀人,以印著名者有陈巨来、方介堪、叶潞渊、赵鹤琴、张鲁盫诸位,另有再传弟子徐无闻。私淑赵之谦而驰誉北国的,还有寿玺及其弟子金禹民等。

叔孺先生教导学生十分强调学习古人的精髓,不拘拘於摹仿老师的面目,说学他如像了他,便不能胜过他了。可说教导得法。陈巨来是赵氏早期弟子,他遵从师训,以严格的工稳典雅、平和秀润的要求,精究汉铸印和圆朱文,两者都达到了典雅审美的高境界,整饬而不刻板,醇厚而见流动。介堪先生在师承乃师的同时,特别致力汉玉印的研究,玉料难得,制作精巧,而且质地坚致,笔法刀法不会因年代久远而受损,他沉潜於此,遂得悟汉印的妙谛;鸟虫书印是汉印中的另一奇葩,经他的发皇,沉寂近二千年而大盛於常世。叶潞翁初习浙派,由於赵氏的启导,并工古玺汉铸印及元明朱文,然不袭同门之趣,於整饬中喜以苍古朴茂之态出之,妙於拼笔,刀趣盎然;晚年作重,尤得神采。

寿玺有室名『婕芜斋』,□指赵之谦的『二金□堂』,芜指吴昌硕的『饭青芜室』,盖有兼师雨家之意。然其布篆和用刀皆秀逸光洁,实得於赵而罕有吴风。他久居北京,以篆刻任教各艺术院校,桃李甚众,是传播赵派的另一员大将。

六、齐派

湘潭齐白石(一八六四——一九五七),年少家贫,当过雕花木匠。三十岁才习篆刻,初摹丁敬、黄易;门径既得,继学赵之谦的《二金婕堂印谱》,对刀法的横直奔驰,一见倾佩;临写《三公山碑》及《天发神谶碑》後,篆法丕变;又从秦诏版、权量文字中得纵横驰骋、妙於聚散穿插之窍。经过三十年的反复探求,到『花甲』之年,开展『衰年变法』,才奠定个性特强的艺术面目,綫条大疏大密,行刀有『大道纵横,放胆行去』之说;他用单刀侧持冲刻,故白文横画皆向上剥落、直竖皆向左剥落,而朱文则反是;凌厉迅猛,痛快淋漓,自然形成的拼笔残连,给人以苍茫古奥之感。时在二十年代初叶,这是民国时期涌现的一代大师。齐老在《题某生印存》一诗中写道:『做摹蚀削可愁人,与世相违我辈能。快剑断蛟成死物,昆刀截玉露泥痕。』可视作他印艺的宣言书。他门下弟子甚多,主要有贺培新、周铁衡、姚石倩、萧友于、刘淑度、罗祥止等。

白石弟子用刀最恢闳雄放的,莫过於贺培新,但他布篆不喜作欹侧之势,是以姿致独出。萧友于喜欹侧作势,然用刀之雄放则不如贺氏。刘淑度用刀爽利而无儿女态,已属难能。罗祥止追随齐翁较早,白石文字屡及其名,可惜綫条伤於纤弱,还不及周铁衡、姚石倩的酣畅。要真正掌握齐派『纵横歪倒贵天真」』(齐白石句)的艺术特色,当非易易。

上述介绍的所谓六派,只是一个粗略的归类,未必妥贴。个别篆刻家,如马一浮、吴子复两老,所作固得古趣,全从其书而出,不蹈袭任何家派,所谓自鸣天籁,似不便归於前述六派中任何一派。也有少数印家,印路极广,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如王大忻、冯康侯诸老,玺印之外,任何流派风格,皆可随手镌出,且置之所拟某流派谱中,不独难辨,直是佳选,且本身也有自己的风致。这类高手不多,令人叹服。

印艺的出新,地下金石文字的新发现是一项触发创作灵感的重要因素。自甲骨的出土,才有简经纶、董作宾、杨仲子等率先人印的范例。而汉简及敦煌写经的发现,於印作的反应似较少鲜,三十多年前,知堂老人曾寄示魏建功为他所镌的『苦茶庵知堂记』一印,意参章草,用笔变圆为方,巧於聚散,极具匠心,似属难得的例子。六十年代初,韩登安先生刻《毛主席诗词刻石》之《菩萨蛮·大柏地》一印,即以出土不久的战国楚竹简文字体势成之,生面独开,颇得》《楚王□□盘铭》及《楚王□簠铭》之妙。至以六朝碑刻文字入印,邓尔雅、张樾丞等印家佳制如林,这裹就从略了。

在印学史上,近代应该说是成就比较突出的一个历史时期。这与古贤所说的:『为学如积薪,後来居上』,正相符合。

一、印谱编集

据罗福颐《增订印谱考》著录,自宋《宣和印谱》至一九四九年二前後约七百九十年,公私所辑古印谱共有二百五十一种(减去日本人所编六种,实为二四五种) ,其中一九二一年至一九四八年短短的三十七年,就有七十九种。这个时期编拓的古印谱,较之乾嘉以来任何一个时期,都要丰富而多样。

这当中,已故印人罗振玉即编有《罄室所藏玺印续集》、《齐鲁封泥集存》、《赫连泉馆古印续存》、《隋唐以来官印集存》、《凝清室古官印存》、《凝清室所藏周秦玺印》、《贞松堂唐宋以来官印集存》、《西夏官印集存》、《贞松堂所见古玺印集》、《後四原堂古印零拾》,黄宾虹有《滨虹草堂藏古玺印》初、二集,吴隐有《逊盫秦汉古铜印谱》、《籑籀簃古玺选》,王光烈有《昔则庐古玺印存》一、二、三集,王献唐有《两汉印帚》,罗福颐有《待时轩印存》,高时敷有《乐只室古玺印存》,商承祚有《契斋古印存》等。当然,我们不能遗忘收藏家陈汉第所辑的《伏庐藏印》、陈宝琛的《澄秋馆印存》、周进的《魏石经室古玺印影》、《季木藏印》,及古董商黄睿《尊古斋印存》等,皆斐然可观。七十年代,罗福颐先生更主编了《古玺汇编》、《秦汉南北朝官印徵存》、《故宫博物馆古玺印选》,尤为煌煌巨构。 明清名家印谱的编拓,最为人称道的莫过於《丁丑劫余印存》,由丁仁、高时敷、葛昌楹、俞人萃四家出其所藏□辑,收二百七十三印家,凡一千九百余印,合四函二十大册。其後,高时敷、丁仁、葛昌楹、张鲁盫,也各就所藏,分别编拓了不少名印人的专谱。

二、印学著作

(一)印史考证

罗福颐先生对古玺印的研究,可说毕其一生奉献於此,特别是晚年所著《古玺印概论》、《近百年来对古玺印研究之发展》两书的综合探索,已为古印史初步凿破鸿蒙。元人吾丘衍有三代无印之说,迄清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二),陈介祺始谓『朱文铜印似六国文字,玉印似六国书法近两周者』。一八八一年,王懿荣序《齐鲁古印攘》,指出古玺有司徒、司马、司工,皆见《周官》。到一九一五年,罗振玉发现古玺有『得志』、『敬事』等成语玺。其後,福颐先生结合载籍,考出大批武官及其他行政官吏的官玺,对古玺的认识由是突进了一大步;还推究出『日庚都萃车马』为烙马印。至於秦汉至南北朝官印,往时以为皆出古人佩用,及长沙马王堆西汉利仓墓『长沙丞相』、『軚侯之印』两印出土,审其制作草率,显属明器无疑。按当时规定,官吏迁死,印绶必须归还。而传世大量官印,除中下级军将战死沙埸,与印并殁者似皆为实用品外,其余出於冢墓者,大抵为殓葬专用之物;官职後附以姓名的,亦非生人佩用之品。罗老从文字、印钮、制度等多角度进行古玺印时代考证,创获特多。他还从官印、封泥,补正官制、史志的缺失,大有助於古史的研究。

沙孟海先生的《印学史》,上编为印章旧制,主要谈印章起源、用途及各种品式;下编是印学体系,自宋米芾至近代印家流派艺术。这是一部极其精要的印章艺术史。比较而言,上编对古玺印的考索,未如罗氏的详尽,谓『疢疾除永康休万寿宁』印『可能是汉代最高统治阶级的专用佩印』,似不若罗氏所云『不过是汉人殉葬印』妥适。下编沙老推倒文彭为『篆刻之祖』的旧说,根据米芾在褚摹《兰亭》上跋後连钤的七颗用印,舆他的篆书韵致相同,及《书史》《画史》所论治印、用印观点吻合,考定米芾为第一辈印家,第二辈是赵孟俯与吾丘衍,第三辈是元末王冕,明代中晚期的文彭、何震为第四辈。从而将篆刻的年代,提早了五百年。这是一大重要发现。沙老《新安印派简史》与叶潞渊先生的《略论浙派的篆刻艺术》两文(俱见西泠印社所编《印学论丛》),所论皖派、浙派均甚细密,可与《印学史》有关部份共参。

对明清印人行谊及作品的考证,柴子英先生的二十篇《读(广印人传)札记》,及有关周亮工《印人传》版本问题,何震、邓石如史迹遣印的综述,文彭、陈曼生印作的辨伪等文,皆足为冶印史者听留意。

(二)印艺研究甲、论文类

一 《个簃印旨》 王个簃著。一九二四年著成;。綫装单行本。凡十三章,篇目为:溯源、穷变、辨体、立基、成局、运刀、别才、刻边、题款、神韵、病忌、印谱、附录等,全文约九千字。

二 《刻印源流》 傅抱石著。一九二六年初稿,一九四○年三月廿一日发表於重庆版《时事新报》副刊《学灯》。略於先秦,而详於文何及皖浙两派,文长五千余字。

三 《印学概述》 沙孟海著。一九二八年,沙老曾有《印学概论》刊於《东方杂志》,享誉一时。一九六二年乃将旧稿加以校订,易名曰《印学概述》以备同好观览。承以复写本见赠。分上、下两篇:上篇为创制时期,分玺、汉晋官私印、九叠文、词句印、图书赏鉴印、斋馆别号印、花押印、圆朱;下篇为游艺时期,分文何、皖派、浙派、邓派、赵之谦、吴俊卿、细朱文。凡七千四百余字。

四 《古印概论》 黄质(宾虹)著。一九三○年刊於《东方杂志》,分文字蜕变之大因、名称施用之实证、形质制作之代异、谱系传世之提要、考证经史之阙误、篆刻名家之法古等六部份。全文七千二百字。

五 《古今篆刻漫谈》 王光烈著。一九三三年著,一九三五年单行本。凡二十二节,於古玺印时代及特点的考辨,有相当的识力。全文一万一千字。

六 《槐堂摹印浅说》 陈衡恪述,王道远录。道远为陈氏弟子,据师论述整理而成。计分审字、定体、布局、印制、刻法、周秦印玺、汉印、泥封、碑碣、金文、陶文、砖瓦文、邓派、後浙派、前徽派十五则,共五千四百字。其後有齐白石己卯(一九三九)年跋语。一九六二年台湾有单行本。

七 《中国篆刻史述略》 傅抱石著。作於一九四○年九月,计分:绪论;一、篆刻的萌芽时期;二、篆刻的古典时期;三、篆刻的沈滞时期;四、篆刻的昌盛时期。一九七九年十二月经人整理後,始在香港《美术家》杂志第十一、十二期发表。

八 《谈刻印》 马衡著。一九四四年刊於《说文月刊》四卷合刊本。首先辨明金石家不等同刻印家,但认为金石家可不必为刻印家,而刻印家则必出於金石家,以刻印如不谙熟文字源流、金石意趣,断难有精好之作,并分名称、形制、钮式、文字与章法、材质与刻铸、阴阳文之别、施用之方法等七方面加以论述,深入浅出,为治印入门要诀。

九 《然犀室印学心印》 来楚生著。文章在来氏逝世後五年始披露於《书法》杂志总第十一、十二期。分印面、边阑、疏密、綫条、浅深、章法、刀法、逼边、款识、选刀、品式、择石、停匀等十三则,皆甘苦有得之谈。共二千五百字。

一○ 《关於印人黄牧父》 傅抱石著。一九四○年十月廿八日、十一月四日刊於重庆版《时事新报》副刊《学灯》,後辑人《传抱石美术文集》。约七千五百字。

一一 《白石老人的篆刻艺术》 傅抱石著。一九六一年二月一日撰,发表於三月廿九日《人民日报》,为《齐白石作品集·印谱》序言,後辑人《傅抱石美术文集》。文长八千字。

一二 《散木印艺》 单晓天与张用博合著。一九八四年撰写,上海书画出版社印行。凡四万字。

一三 《来楚生篆刻艺术》 单晓天与张用博合著。一九八四年撰写,上海书画出版社印行。凡八万字。

乙、讲义类

一 《篆刻学讲义》 寿玺(石工)著。一九二七年《湖社月刊》发表,一九三三年北京铭泉阁有增订本。计分:宗主、旁通、名式、派别、弃取、选材、著墨、章法、运刀、款识、润色、印人等十二章。凡一万二千字。寿氏治印功力至深,又长期从事教学,所谈皆扼要中肯。

二 《治印谈丛》 潘天寿著。系应国立艺专篆刻课而作的讲稿,一九四五年写成。计分:源流、别派、名称、选材、分类、体制、参谱、明篆、布置、着墨、运刀、具款、濡朱、工具、余论等十五部份。凡三万四千余字。解说简要而明晰。已收入《潘天寿美术文集》。

三 《金石篆刻研究》 李健著。著作年份不详。李氏在上海美专讲授篆刻课,闻以此为讲稿,亦名《金石篆刻研讨篇》。香港商务印书馆有刊本。计分三篇,凡二十四章,一百八十余页,於篆刻之释名,与金石学关系,及印章制度、刀法、经营位置、边款、印材、印人传及篆刻书目等皆为详列。

四 《篆刻学》 邓散木著。三十年代,邓氏在上海举办厕简楼金石篆刻讲座,曾印有讲义,此书即据以修改补充而成。上编有述篆、述印、别派、款识计四章七节;下编有篆法、章法、刀法、杂识、参考计五章二十八节,於章法论述特详,配以大量图版,约七万字。一九七九年五月人民美术出版社刊行。

丙、札记类

一 《雕虫小言》 容庚著。一九一九年以容容斋署名发表於《小说月报》十卷三、四号。共四十三则,约九千五百字。

二 《虹庐笔剩》 黄质(宾虹)著。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发表於《学术世界》第一卷第三期至第十期。主要谈古印名谱、各家藏印、印史掌故等。凡五十七则,三万四千余字。

三 《五监精舍印话》 王献唐著。一九三五至一九三七年间写成,一九八四年齐鲁书社刊行。凡一百七十九篇,王氏精究古印,所谈皆古印形制、印文考释、刻制、印史、印谱、鉴赏等方面。共二十四万余字。

四 《枫谷语印》 郭枫谷(组南)著。一九四四年九、十月至一九四五年一月刊於《学海月刊》。凡四十则。郭氏为福建人,对印石、刻钮、制印泥等,多有涉及,亦他书所罕见。共一万一千余字。

五 《颐谖楼印话》 陈子奋著。具体撰写时间不详,约在四十年代後期。传钞本。一百一十则,一万七千余字。

六 《安持精舍印话》 陈巨来著。首次发表於一九五六年《赵叔孺先生逝世十一周年纪念特刊》。共二十则,二千五百字。後辑人一九八二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刊行的《安持精舍印□》、一九八七年西泠印社刊行的《印学论丛》两书。

七 《沙邨印话》 沙孟海著。始作於一九四七年,至一九六四年删定,一九八四年发表於《书谱》第十卷第二至第六期。得一百一十四则,治艺心得与老辈印人交往之乐,皆形诸笔端,其中不乏民国印坛史料。约一万五千字。

(三)印人传略

为印人立传,始於清初周亮工所写的《印人传》,仅得六十三人,实为未竟之作。乾隆间,汪启淑继踵,成《续印人传》,凡收一百二十八人。

清末,叶铭有志赓续,经过十多年的广徵博采,纂成《再续印人小传》,连补遣在内,得六百零一人,文字一般比较短小,简者仅十余字,故以『小传』名之。另附印人姓氏一三八人。其後,叶铭又在此书基础上大事增补,於一九二八年出版《广印人传》,共十六卷(第十六卷为日本印人,得六十三位),中国印人连补遣共计一千七百四十三人。人数确大大增加了,但编撰比较粗率,舛误重出屡见。我曾加点核,竟有一百九十多人仅记姓名,别无任何记录。

早年曾受叶铭委托增校《广印人传》的秦康祥,一九六二年约同柴子英、韩登安两位合力纂辑《印人汇传》,柴氏长於明清印人史迹考订,韩氏则主近世印友之亡故者,分工合作,每传一般三、四十字,多者达百许字,经过四年搜辑编撰,共得约三千人,网罗甚广。正在整理期间,『文革』忽至,祸件尽付灰劫。 至以一县为单位而编撰的印人传,容庚先生在一九二一年曾有《东莞印人传》之作。得十九人,起自明人邓云霄、袁登道,而迄於其弟容肇新,小传出於石印,而印迹均以原钤,甚为难得。

(四)工具书纂辑

甲、字书

玺印字书的编集,不独便於篆印用字的挑选,而且有助於印字的汇辑和研究。

罗福颐先生经过八年摹辑,一九三○年出版了《古玺文字徵》十四卷、附录一卷,《汉印文字徵》十四卷、附录一卷。悉从四十种古印谱中考释摹录而出,每字之下,皆录全印印文,及印谱简称。特别是古玺文字,向无专书,实为创举。经过四十八年之後,由於古玺印大量出土,一九七八年,罗先生再接再厉,有《汉印文字徵》增订本问世,较诸旧版内容增加三份一强,收字二六四六字,重文七四三三字,合共一○○七九字。後复奔走南北,所见益多,一九八二年,又出版了《汉印文字徵补遗》,新增单字三一○字,连重文一三六八字,由其子随祖摹补。至原来的《古玺文字徵》,经历五十一个春秋并广事增订,一九八一年易名为《古玺文编》出版,收字二七七三字,其中正编一四三二字,合文三一字,附录二二一○字,而且各字由摹写改为照原钤本影印,益增真确。

孟昭鸿氏也有两字书出版,一是一九三三年面世的《汉印文字类纂》(亦名《印字类纂》),另一是一九三四年印行的《汉印分韵三集》。

《玺印文综》为方介堪先生早年所摹集,卢沟桥事变,自北平仓皇南归,丢失第十四卷, 後经变乱,书稿复有残损。到方老年八十,才由弟子整理续补,历九年而後成,这时方老已病危无法审校,全书收单字三九七五字,连重文共二万一千八百余字,一九八九年由上海书店印行。收字之富确远胜他书。惟每字下并欠附录相关印文,不便查考;而释字仍有少数可商。

对古玺印文字的考释,黄质有《滨虹草堂玺印释文》,创见不鲜,遣稿经吴朴选用二百余方,已於一九五八年印行。近年复由浙江省博物馆重加整理,更名《黄宾虹古玺印释文选》,—九九五年由上海书画出版社影印行世。

至辑录明清流派名家印篆为字书,则有韩登安先生的《明清印篆选录》。所采印家始於文彭,迄於王福庵,凡十二卷,积稿盈尺,致力於此前後达四十年。十年动乱,稿遭掠去,发还已失部份,未知有人能补其所缺否?

附谈—未刊书稿。後世文字,已数倍於《说文》,为篆作印,对後起之字,每感束手。—九二八年,王福庵先生特撰成《作篆通假》以助解惑。其於原篆本无之字,多以同声系之字通假,如『菰』字为篆所无,即取『苽』字代之;又如『蘁』字,同声系字不可得,遂借音读相近之『鄂』为之,此所谓异声系之通假。六书中的『假借』,便是如此。韩登安为之续补近半,两者合共二千七百余字。王著原稿藏西泠印社,韩补则存其家。

乙、年表

印学之有年表,始於一九八四年柴子英编撰的《印学年表》,所录起宋皇佑三年(一○五一),而迄於稿之岁,前後历九三三年。所述虽未称详备,但荜路蓝缕,弥足珍视。

丙、印谱目

印谱目录也是研究印学不可或缺的工具。叶铭的《叶氏印谱存目》首开其端,载一九二○年吴隐《□盫印学丛书》第十六卷。

罗福颐先生专著录古玺印谱,一九三一年成《印谱考》四卷。一九六三年,益以三十多年所见,补成《增订印谱考》五卷。当时我尝见稿本,著录共达二百五十一种。

以上所谈,只是就本书提及的已故印人业绩简要作一综述。至於迄今仍活跃印坛的贤达们的贡献,当非此小文所宜涉及。限於见闻,所谈必多遗漏,敬希读者多加赐教。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南海马国权时客多伦多之彤叶寄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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