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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杂忆
□ 鲍文清

八、劫难(下)

这段时间内,带给他的最大困难是经济上的拮据。他本来是北师大教授,划“右派”以后,工资只剩30元生活补助费,原有的积蓄也只能变卖一空,不得不打自己心爱的书画的主意啦。

一次,陈垣去逛琉璃厂,发现了展出在“荣宝斋”的一些书画,马上就认出这是启功家里的,就喊来秘书辨认。秘书一看说:“没错儿,这是启功家里的!”陈垣便把书画买下,回校后送到启功家里,还兑了100块钱,给他贴补家用。启功拿了钱,不好意思地对老师说:“我家里地方太小,实在没办法,卖了它们图个清爽、干净。”老师的关怀让启功心里头很感激,使他在逆境中坚持下来,并在学术上有所建树。

“反右”结束后,想不到一场更猛烈的“文革”来了!启功再一次成了被审查批判的对象。这时启功实在感到绝望了,他对老伴说:“‘反右派’我熬过来了,可是看来这次恐怕实在熬不过去了,不如死了算了!”老伴慌了,赶忙去找一些亲朋好友劝他。他一看老伴这么认真,倒笑了,说:“你们放心,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工夫自杀!”

他提笔写了两句诗,上联是“草屋八九间”,下联是“梨桃松柏树”。启功曾引用陶渊明诗句中的“草屋八九间”写过一副对联:“草屋八九间,三径陶潜,有酒有鸡真富庶;梨桃数百树,小园庾信,何功何德滥吹嘘。”恰好“八九间”有双关寓意。这两句诗并不是启功当时的真实处境。他一直寄居在小乘巷内弟的两间草屋里。这里所说的八九间,是说他自己是排列在地富反坏右或知识分子间的八、九之间。

“文化大革命”时期,学校把所有被审查的对象分为三类人:一类是关起来;一类是挂起来;再一类是靠边站。启功被列入挂起来的一类中,处境稍微好一些,还可以参加运动,跟造反派一起讨论和学习。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长——抄大字报,晚上可以回家,不过有事时,得随叫随到。他对这仅有的自由,已经很满足了。

那时候大字报如潮,造反派都喜欢找启功抄,因此他写的字一时成了学校有名的大字报体。启功对这件事,乐此不疲,他总结出抄大字报有五大好处:一是写起来不心疼纸;二是写好以后挂在墙上好坏能一眼看出来;三是他们这些有学问的“分子”每天都必须看这些大字报,优缺点都得到他们的品评;四是有些重要段落,他必须站着在墙上写,从而练起了悬腕和悬肘的功夫;五是不择笔,不管什么笔拿起来就能写。一次在绍兴开笔会,我去探访他,问他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哈哈大笑说:“是写大字报练出来的!”

启功的解放多亏了毛主席当时的一句话:二十四史还得出。这下可把造反派难住了,他们哪懂二十四史呢?造反派不得不放启功到中华书局去搞注释。

他到了中华书局,如同鱼归大海,浑身有一种满足感。他把几年遭遇的不幸,一古脑儿都抛在脑后,全心全意地干起来。他分到的任务是负责《清史稿》的标点注释,由于他对清代历史、人物、典章、制度、文化艺术各方面都有比较丰富的知识,任务完成得很好。从1971年至1980年,这项长达10年的艰苦工程使他逃脱了乱世。

平反后回到家里,他思绪万千。此刻他最思念的是他的老师和老伴。他面对他们的遗像,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他抬头看了看家中墙上挂的那副“草屋八九间,梨桃松柏树”的对联。在这时,启功把这副对联撕下来啦,他说:“我得有良心!我不能再挂这个八九间啦……这不成讽刺了吗?那个时候讽刺可以,现在不能讽刺了。”于是他兴奋地研好墨蘸上笔写了一副对联,然后踏在凳子上贴在墙上。

现在他一心一意掂记着的是后屋里的四口袋材料,那里装着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的心血结晶。他打算在有生之年,摒去一切杂务,写成几本关于书法、汉语语法、古代文学、文物鉴别的书。

启功摘掉“右派”帽子以后到如今,据我个人所知,目前已经出版的书有:

论语言文字的有《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说八股》;书画创作有《启功书法选》、《启功书画作品集》、《启功书法留影集》、《千字文》;书法理论有《书法概论》和《书法概论参考资料》、《论书绝句》等;论述金石文物的有《启功丛稿》;诗歌创作有《启功韵语》、《启功絮语》和《启功赘语》。

就从以上这些著作而论,启功先生涉猎的学术范围之广,功力之深以及才情之高,已至无需评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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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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