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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力是什么?
□ 刘正成

也是1992年,青岛市书协举办了一次规模浩大的书法节,山东省书协副主席、青岛市书协主席贺中祥、秘书长张伟等来北京请我们参加,春暮时节我去了青岛。在那次活动中,青岛画院的范国强和青岛书法家孟庆泰、姜乐平、张伟搞了一次“自由”活动,打乱会议安排,去游一次崂山后山的北九水。那是一个新开发的旅游区,在那次畅快的旅游中,我了解了青岛书法家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想有所作为。其中,那个特别会摄影的范国强,从他的崂山绿石收藏,到他在青岛发表的大量评介文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当我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的谈话已经接触到一个实质问题了,怎么为青岛市的书法发展做一件事。我认为青岛是中国最美的海滨城市,书法家们到这里来一边看看山和海,一边学习书法,不是很好吗?办一个书法学校的意向,几乎是我与国强同时想到的。我们是两手空空的书生,拿什么去办学校。国强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张瑞敏,是海尔集团的老板,我们去找他借钱办学校。于是,我们就去了海尔集团高新开发区刚刚建成的那个城堡似的四方形大厦。

这幢海尔总部大楼很奇特,它在一片田野中拔地而起,真是独占熬头,气势非凡。凡坐飞机去青岛的旅客,从机场下来,大多要经过海尔路(那是海尔集团买下的路名),路口处就是那座大楼。一进大门,四周有一圈人建的水池,环绕大楼的楼基。水中,还停着一艘颇像欧洲哥伦布时代的航海大船。据说,这是按张瑞敏总裁的思想设计的,那艘船大约是海尔的旗舰。这艘旗舰要开到那里去?我当时心中发出一阵暗笑,真是一个幼稚的土企业家,建大楼也要瞎指挥,搞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全世界决无仅有的建筑设计来。可以说,在当时,并非我一人,在青岛但凡有一点所谓文化艺术修养的人,对此设计都不以为然。谁知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海尔集团这艘停在小水池的旗舰,已经飘洋过海,开到美国,开到西欧的心脏地区去了!

我最近几年去青岛,已很少去打扰这位国际知名的大企业家,上过哈佛教坛的大人物了。但当时,他确实将十分繁忙的事务排开,跟我作了一次很有正式性质的接见和谈话。这张照片就是他第一次接见我时的照片,我们坐在谈判桌前,似乎在作一次商务谈判。我们当然是在谈话,但谈的话题却是“文化”。

谈话前,他先请我为他写了一幅字,内容是他亲点的老子《道德经》里的一句话。他说他对老子的“道”很感兴趣。之前,范国强兄向我介绍过张瑞敏先生的经历,知道张总和我一样并未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因之,我对他谈老子的“道”并不以为意,我仅仅认为这是暴发户老板们在贴一张文化的标签。谁知,我们到了谈判桌坐下以后我又给张瑞敏先生牵着鼻子走了,谈起了他的“海尔文化”。又是“文化”,这不是班门弄斧吗?我心中又打了一个惊叹号。但出于礼貌,我也在耐心的听他讲“海尔文化”。那天,一直到吃饭桌上,仍在讲这个话题。海尔的电冰箱难道有多少文化!

张瑞敏先生80年代初,由一个街道工业起家,建成如今的海尔集团,自然是青岛一方的人才。当时,领导曾找他谈过话,请他出任青岛市副市长。张总一口就拒绝了,说,他不想当官。依常人之见,从一个街道工业的小老板,十年之间登上市长宝座,你还能想什么别的呢?张总对我说,我愿意做办企业这样实实在在的事。不过,那次我见到他时,他给我讲到他的巨大的企业困难:青岛市将好几家濒于倒闭的国有企业推给了海尔集团,表面上是让海尔集团兼并之扩大实力,而实际上是把包袱推在张瑞敏总裁身上。我可以断言,如果不是张瑞敏这个特殊的人物,就那次“兼并”,海尔早就垮了。我问他怎么办,用你的钱去把这些企业养起来,用行话说“输血”。张总说,我不能给钱,我给了他们钱,他们的企业照样垮,我只给他们“海尔文化”。这就是后来新闻上报道的“海尔文化激活休克鱼”。我非常仔细的终于听懂了他的这个“海尔文化”的意思,就是指用海尔的名牌与名牌价值,再加上海尔的管理方法,这些破产企业就可以凭这条文化的链条,被海尔的旗舰拖向大海了。

那天,我与范国强始终没法把借钱办学校的事说出口。不知是张老总早知我们的来意,先给我上一堂海尔文化课,还是我们自己领悟到了什么,打消了来时的想法。不过,张老总还是自己说了一句话:“国强,听说你们想办书法学院,碰上什么困难,我能帮什么忙,一定要开口哟!”这句话绝非一句客套话,特别是今天想来,一个成熟的思想和经验,不比成千上万的金钱更值价吗?

从那次以后,我到青岛,只要有时间,我都要去拜会一下张瑞敏先生。他实在是一个高人,他办企业,却用“文化”做他的资本,壮大发展了他的企业。而我们这些文化人,却拿着“文化”这个碗去讨饭。有一次我又去青岛,大约是书法学院办书法培训班的事情,忽然听说张瑞敏总裁病了。我和国强连忙提着一袋水果去了。那一次,在他家里,我们的谈论接触到了有关个人的更深层次的意向。

张总裁富可敌国,但他的办公室只用电风扇,而不用集团生产的物优价廉的空调器。他说,我用了空调,工厂的工人用不用?他们在劳动也没用,我也不能用。当时,张总的家在海天大酒店附近的一片住宅区内。他的父母与他住在一起,他家三居室,父母两居室。他的那间精心布置的客厅,也不过二十平方米大小。我问他一月薪水多少,他说和一般国营工厂厂长差不多,两三千块钱而已。我奇怪了,追问他,这海尔集团的资产属于谁?我心中想,你说的这一点工资是一种作秀吧。张总沉吟了一会,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集团资产属于谁!反正,我又没有拿国家一分钱办厂,那个最初的街道企业也是我借钱搞活的。这时我真惊奇了,我见了多少企业家呵,官办、民办只要一接触大抵就能区分出来,特别是从对你的接待方式也能感觉到 。而张总这个并非有什么官职和级别的街道工业起家的老板,在作风上和国营企业的党委书记差不多,办公室连空调也不敢用,而实质上又是要自个人承担全部经济风险的民营性质老板。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企业的产权不清,正是苏南经济模式衰落的主因之一。但我看得出来,张总的慨叹只是他稍纵即逝的感触,他马上补充说,我的最大收获就是一种成就感。非常简朴的三个字“成就感”,是可以让我们透视到他胸怀国家和民族的忘我情怀。我自己不也常常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吗?你呕心沥血的为中国书协办事,发展书法事业,你到底图的什么?在市场经济社会你能超越这种市场经济交换的原则吗?你做了这么多书法的大事,没有个人的经济好处谁信!但是,我可以断言,张瑞敏先生走上哈佛讲台,走上世界财富论坛讲席时,他所说的“成就感”三字,足以抵消那些万金亿金的物欲之情,而“信可乐也”!在这里我斗胆将自己与张瑞敏先生扯在一起,因为是朋友,我觉得他的精神可以学习,他的“动力”,我也可以吸取而已。

真与张总有缘,我曾经两次在飞机上碰见他,他频繁活动于中国和世界,他把他的“文化”设想延伸到了世界各地。我想,海尔集团为中国赚回多少钱,创了多少汇,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海尔集团在张总的率领下,敢于走出国门,与跨国集团扳手腕,为中国的民族工业寻求自立于世界之林的精神,其价值是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些年已很少见到他了,但在调整电视频道时,只要一看见有这位老朋友的画面,我就马上住手,我非常欣赏他那种非常富有前瞻性的谈话,不管他在谈起什么,我觉得我马上就会有思想上的收获。

2003年6月18日于松竹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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