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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相“生”
□ 刘正成

“博奕”学说已出现了三十多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已经为之颁发了好多年,中国的新版《辞海》里,仍然将之定为下棋之说,将“博奕论”释为“对策论”。你看我们的信息灵不灵!

在当前经济全球化的高潮中,中西与南北的经济仗,第三世界老吃亏,关键就在“博奕”论的实质阐发:“信息不对称。”简单地说,第三世界想出口产品,不知道有钱人国家喜欢什么,什么价钱最合适;想进口货物,又不知道从哪里进口最便宜。于是,先进的西方国家运用现代咨讯优势,总是用最便宜的价钱把你的出口货买走,又总是用最高的价钱把他的货卖给你。于是,穷国仍穷,富国日富。

将此论演之书法亦然。只有“信息”最灵的地方,书法艺术方有高潮。东晋偏安,王、谢、郗、庾之族翰墨优游,也才有二王书圣。简而言之,没有王羲之,或王献之并非王羲之之子,就难以有“小王”王献之了。虞、褚、欧、薛,非好友,即亲戚。于是乃有初唐四大家。张旭是李白、颜真卿的老师,李、颜与怀素是相知,盛唐书法因之演成。苏、黄、米皆在师友之间,才有北宋书法高峯。王铎、黄道周、倪元璐乃同科进士,人称“三株树”,才有晚明书法辉煌。更不要说吳门的祝、文、扬州的八怪,皆是同时同地而名世。就象我们城市里的生活常识一样,哪里的百货店最多,哪里的生意最好。吃饭都愿意去饮食一条街。什么原因,信息灵呀,得信息,便得天下也。

但信息不能靠灌输,而是一种双方的互动。即一方面有信息,一方面急切得到信息,于是,信息相生,文人相生。这张照片是1993年初春,我和中国书协研究部主任、著名书法家张榮庆先生去山东淄博“传递信息”时,访问蒲松龄故居柳泉时的合影,坐在左边的是山东省书协副主席、淄博市书协主席王颜山先生。1992年我在中国书协二届创作评审委员会成立会议时,在郑州的河南书画院作了一次讲演,参加讲演的还有孙伯翔与张荣庆先生,正好淄博市书协副主席赵长刚先生与会。他回到山东后,通过张荣庆先生约我们去淄博作一次书法创作辅导。于是,我和张荣庆先生都带着夫人前往。我的夫人付淑群正好休养在家,与我同行,这祘是我到中国书协八年来第一次携夫人出差。到了淄博,便首先结识这位被我称之为“淄博当代王渔洋”王颜山先生。他博闻强记,凡淄博风土典故,皆信手拈来,并写得一手纯正的东汉八分。他善作五七言近体诗,对王渔洋先生顶礼膜拜、如数家珍。当然,这聊斋先生的故闻,正好是他的谈资。因之,我们畅游蒲松龄那竹林掩映的青瓦四合院后,又来到聊斋先生经常拿笔在这里搜集民间传说的柳泉凭吊,遥想当年盛事,岂不雅哉乐哉。

山东自然是文明昌盛之地。但照魏启后先生说来,自北朝魏齐以后,胡人南下,长期统治山东地区,秦汉以前的文明就有所回落,直到清代,以王渔洋、蒲松龄、陈介祺等管领一代时风,方才又复兴起来。所以,现在说到齐鲁文化,大多指春秋秦汉时代。这种文明当然己久远,在临淄有战国齐长城和殉马坑,令人想齐桓公、管仲的英明。在桓台,有鲁仲连所蹈之义海,如今叫马踏湖。其下,就直接王渔洋的宫保府和蒲松龄这柳泉故居了。但是,文化的种子深深埋在齐鲁之地的文人心中,所以,自八十年代初书法热潮在中原兴起时,更激起了齐鲁故地书法家的奋争激情。他们把我和张荣庆先生这两位中国书协的业务干部请来,其明确的目的就是将“外面”的情况向他们传播,再看看他们的实力,然后确定起飞的方案。我们在张店区的一个小学大礼堂作了一场作创作学术报告,激起了与会好几百人的艺术激情。张先生主要讲他的创作经验和二王法度,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我则将所掌握的全国各地创作状况以及全国展览评选经验作了概述。最后,我向淄博书法界提出一个问题:虽然现在全市只有一、二位能入选全国展的作者,但大家有没有信心,追赶先进,跃升为山东的书法先进地区,进而跃升为全国的书法先进地区。大家很振奋,都说有信心。当然,我是早看出了大家的劲头很足,才用了一种激将法。因为我看出了山东人的执着。何况,山东从一个人口大省和经济穷省,一下颷升为全国经济的先进省,是在于这里的人口素质高。那几天中,我接触较多的赵长刚、耿玉亮、郑小宇,以及后来认识的李春雷,都是素质优秀的书法家。加之,又有一位颇重文才的王颜山主席,这里有起飞的实力。

从那以后,有几年时间,我们每年都去淄博讲一次学,我曾开说笑说,这里也是中国书协抓创作的一个试点单位。为了拓宽书法的文化层面,我还帮助他们请去了著名红学大师冯其庸先生去讲《红楼梦》,讲冯先生沿着唐玄奘西天取经路上去考察和发现的学术经历,竟然使在场的几百人极感兴趣。淄博市、张店区、淄川区的几位领导都坐在下面,津津有味地听讲演。淄博有位纪委书记王行宏先生,酷爱书法,颇得二王法理。还有一位市委秘书长翟长生先生,经常宴请我们,我以为是接侍工作需要。有一次,我在一次展览会上,忽然发现有他的一幅对联,好像是五言的,萧散儒雅,颇有谢无量、弘一法师神韵,使我大吃一惊。后来见着翟先生,才知道他在练书法,经常利用周日去淄博书法名家家里去作书,与民同乐,废纸三千,再加悟性八斗,成矣。淄博的文风之盛可是从上到下皆热烈而深沈。不到十年时间,淄博书法飞跃上升,每届全国展或中青展,都有十几件作品入选,这种入选记录不仅在山东全省首屈一指,甚至超过许多西部省份的全省总数。赵长刚、李春雷、耿玉亮、宋道永诸家也都蜚声全国书坛,成为全国书法大省山东省的一颗耀眼明珠。

书法艺术本来是文人书斋的学问,现在成为大众文化后,它又能不能通过群体的努力,从后进跃为先进呢?如果说河南书法是在一个省的范围内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淄博市作为一个城市、一个地区也做到了这一点。当然,我作为中国书协的业务干部,不仅对基层作了一种创作辅导工作,同时,也从基层书法家、书法爱好者中间吸取了情感与知识的养料,促进了自已创作中的水平提高。1999年5月,我那本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当代书法家精品集.刘正成》里,有不少作品就完成在淄博,而且在淄博书法友好的指教、帮助下完成,包括那件由荣宝斋出版社出版的《刘正成草书归去来辞》长卷。在淄博这里创作的作品,其实有很多赠人的《序》类随笔,这些随笔既记录了当事人的情谊和以文相交的经历,也蕴含这种知识与情感所激起的创作激情与创作风格。这些作品都是即兴完成,隨即赠人。出书时再借回来拍照,完了再物归原主。唐宋以来,文人赠序赠诗就是传统,如著名的韩愈《赠高闲上人序》,可惜未见原迹;又如苏东坡《答谢民师论文帖》,均是即性赠文,又赠书。我曾经在创作研究中论述过,书家写别家诗文这种现象是明代以来才盛行的,我认为这是书法职业化与商业化的结果。当年祝允明、文征明在苏州鬻书为生,别人需要李杜名句,书家当然也就乐意随喜了。而象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这样书写自家诗文时,充满激情,又成好书,虽有涂抹,更添神采。这是不是更为深层的传统文化精神和书法精神。我们在讲“书卷气”,文人书写中的这种下意识的审美追求,不正是书法中更为高级的状态吗?我在理论上曾多次思考这个问题,而实践中却不断追求之,我自认为效果出人意料。当然,艺术的追求,难在兼得,偶有合作,便称善焉。我记得曾写过一幅《赠王颜山论书记》,自觉满意,出书时竟一时未及借出拍照,所以未能面世。在淄博所作一组论书随笔作品,俱是即兴之作,我至今仍觉得差可。何况,异日异地异事,岂有此文章,且岂有此书作也。聊记几件作品名称在此:

《游黛溪小记赠成才先生斗方》
《与岳经一论书斗方》
《与王龙田论书斗方》
《赠刘叔茂叙斗方》
《赠赵长刚叙斗方》
《赠耿玉亮叙斗方》
《论王渔阳诗册》
《跋孙墨佛临书谱册》
《跋高木圣雨草篆横披》

这些作品包含着我的某种探索倾向,能否有所成功,还需诸方家教我。我想,在我们的时代,寻求文化艺术的复兴,不能都挤在一条道上去拼抢,各施已才,各开新径,才有可能异曲而同工之。因之,我每每与人联络,也用毛笔作书,这颇有些行为艺术之嫌,但用毛笔书文中,又包含着一种审美追求的心理体验,这也会失之东墙得之西隅。这次,我在“中国书法在线”策划了一个“尺牍书法展”,我想,这或许会留下文人相生的一段佳话。我看见寄来的一些佳作,真令人陶醉。我还真怕回信不及原信美妙哩。但是,不管如何,这将获得艺术与文献的双重价值。你想,哪怕是一句随意的问候,对某件事情的询问,或对某个艺术问题的讨论,都将记录下我们这个时代书法家们的所想、所作、所为、所爱之事了。

捧着我的作品集,虽然又每有不满意之感,但是,我所要说的,我在淄博、在青岛、在浙江、在河南、在甘肃、在四川的许多书法之交,文字之交,所得之收获,是实实在在记录于我的书法作品之中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教益匪妄。当然,如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与书法的创作无关,则又另当别论了。

四月下旬,我在山东东营河口之地旅行,虽然车沿济青高速而经过淄博,但终因非典之灾,未能去看望那里的书友们,又成一段遗憾也。

2003年6月17日于松竹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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